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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期聚焦 -

上海烏魯木齊中路五原路口

「烏中公廁」

編輯漫游小記：身處鬧市中心，「烏中公廁」似乎命中注定會成為“網紅”。而在熱氣建筑的青年建筑師袁燁和張子岳看來，“去網紅化”才是他們想做的，“如何設計出對各類人群都友好的空間”是更值得思考的問題。

烏中公廁外觀 ?肖瀟

烏中公廁地圖

一言一吾i-Talk在上海疫情解封的6月初探訪了「烏中公廁」，門前雖然沒有了綠植的點綴，也沒了拍照的網紅，但人來人往依舊熱鬧。在出入口的顯示屏上，實時播報著當天公廁的使用狀況。據工作人員介紹說，這里最熱鬧的時候一天要接待4000名來客，而解封后的工作日，每天的來客大約有幾百人，多為周邊居民或店鋪的工作人員。

烏中公廁使用狀況 ?Amii

除了公廁的功能之外，這里還是環衛工人清運垃圾和休息的空間。不論網紅與否，「烏中公廁」都是街區重要的一員，人們有序出入這個270°轉角花園，構成一道流動的風景。

洗手臺外置，讓人們擁有更疏朗的空間 ?肖瀟

有趣的是，我們當天的行程從烏中公廁出發，經五原路、湖南路、武康路和安福路這幾個梧桐區網紅街道游走，最后因為周邊商戶大多沒有配備廁所，不得不回到烏中公廁解決“基本問題“，充分體會了烏中公廁對周邊活動人群的重要性，遠望綠如梧桐的瓷磚，也生出了一些親切感。

烏中公廁外觀 ?肖瀟

本期《City Ride 城市漫游》，就和一言一吾i-Talk一起“打卡”「烏中公廁」，聽聽這一空間改造的幕后故事。

無關網紅的宇宙中心公廁改造?

采訪/撰文：呂凝玨

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武康路、安福路、烏魯木齊中路附近擁有好看梧桐樹的街區成為了上海最潮流和熱鬧的宇宙中心之一。這片區域不像東邊的網紅前輩“巨富長”一樣有一個響亮的簡稱，但在上海小資文藝圈內的勢頭卻有過之無不及，網評“既市井又洋氣，雜亂之中見煙火氣”。

2020年8月的武康路街景 ?呂凝玨?

2021年6月五原路/安福路街景??Amii

如果你經常混跡在這附近，一定不會錯過烏中路五原路口一座平平無奇的小房子。曾經路過的時候，你甚至可能抱怨過這不是它該出現的地方。只有在附近逛街吃飯時經歷過內急卻發現店家沒有廁所的朋友才能明白，是它解決了大家最尷尬的燃眉之急，而且方圓1公里內也別無其它選擇。

烏中公廁外景 ?呂凝玨

這座位于宇宙中心街角的公廁經過大半年的改造已經煥然一新，在虎年新年前夕重新與大家見面。一抹青亮的草綠色甚至還能帶給路過的市民一些不夸張的驚喜，感嘆一聲：這才是上海啊。

01 體面的選擇

烏中驛站（烏中公廁改造）項目是由湖南路街道發起、聯合徐匯區綠化和市容管理局、徐匯區規劃和自然資源局、徐房集團、衡復投資和上海城市公共空間設計促進中心共同推進的“15分鐘社區生活圈”試點項目，在2020年9月30日面向社會公開征集方案。

征集一共收到了33組風格各異的方案。主辦方甚至還在離公廁不遠的藝術空間Depot寄存處舉辦了為期三天的公眾投票，更好地傾聽來自公眾的聲音。

烏中公廁經歷了方案征集與公眾投票的環節 ?上海城市公共空間設計促進中心

改造前的烏中公廁 ?上海城市公共空間設計促進中心

現在我們看到略為克制的最終實施方案，是來自熱氣建筑的青年建筑師袁燁和張子岳的《270°轉角花園》。他們沒有全盤推翻原本建筑的平平無奇，而是保留了城市視角看過去的立面形象，轉而在人們更能形成具體感知的一層臨街面做文章。

熱氣建筑的《270°轉角花園》?熱氣建筑

無論從五原路還是烏中路走來，都能第一眼看到街角這處別致的草綠色。綠色瓷磚作為符號的并集，承載著歷史街區、梧桐、廁所和青春潮流的多重疊影。

從街道兩邊觀望烏中公廁，都能看見其標志性的綠色瓷磚 ?呂凝玨

城市轉角的弧形邊界被打開，模糊了公廁和街道的區隔，兼有分隔和裝飾作用的花池呈現出歡迎的姿態。

弧形邊界被打開，呈現出開放的姿態 ?呂凝玨

張子岳說，“我們希望在項目中處理好從城市公共空間進入極其私密領域之間的過度關系。所以一方面從立面和動線設計上強調這個建筑的公共屬性，使它更開放和適度的醒目；另一方面，又要避免讓人直接從城市的街道撞進如廁的隔間中”。建筑師通過統一將男女廁的洗手臺整合并移至公共區來暗示其公廁的功能，再仔細規劃動線解決曾經一覽無余的視線尷尬。

外移的洗手臺暗示了公廁的功能??呂凝玨

動線設計更為合理，避免直視的尷尬??肖瀟

實際上，匆匆而過的路人可能并不會意識到發生了什么變化，至少不會夸張到引起網紅的注意特意來此合影留念。但居住在附近的市民一定能在清晨或是夜晚散步經過的時候被這個親切的開放立面吸引，想要進入一探究竟。

鏡面反射出街邊的人影 ?上海城市空間藝術季

02 作為類型的公廁

對公眾來說，城市公廁最重要的到底是什么？“我們的觀察是，在這一帶人流密集的情況下，保證合理的廁位數量和比例對于公眾來說是最重要的。”在發現烏中公廁原本布局的明顯不合理后，建筑師適當縮減了男廁面積，從而為增加女廁坑位數量和第三衛生間的面積騰挪出一些空間。“很多公廁可能在空間視覺上未必很理想，但因為如廁這個行為很快就會完成，老百姓的容忍度相對會更高一些。”

烏中公廁并不是第一個火出圈的公廁。近年來，我們常常可以看到國內外優秀的公廁設計案例被廣泛報道。這說明老百姓對這個話題感興趣，而越來越多精英階層的介入則讓這個話題有了被深刻討論的基礎。

改造后的空間排布更能適應實際需求 ?Amii

其實，公廁問題一直以來都是一個廣泛而重要的城市民生問題。城市公廁古已有之，我國最早的公廁記載于《周禮》，唐宋時期公廁隨著城市經濟的發展數量日增。新中國成立之初就進行了第一次大規模的公廁改造，取締了城市的露天公廁。政府也高度重視此問題，國家領導人親自過問，并相繼出臺了一系列推進城市公廁革命的政策。2017年，國家旅游局啟動“廁所革命”新三年計劃，目標是改善全國范圍內的廁所質量及環境問題。同年，全國新建改造公廁約2.8萬座。

在烏中公廁附近還有兩個被改造過的公廁，一個位于淮海中路復興西路口的聶耳廣場，還有一個位于高郵路接近湖南路上。聶耳廣場公廁位于開口地帶上，只有進入廣場的人才會去使用，幾率不如沿街高；高郵路交通較少，商鋪也不多，輻射范圍主要以周邊社區和路過的市政服務人員為主；而烏中公廁，承載了大量游客行人、周邊社區居民、密集商鋪店家等多元人流，是使用壓力最大的公廁。“剛剛完工后，我們去附近散步時在門口觀察了十幾分鐘，可以用“人山人海”來形容了。因此很慶幸設計一開始在入口處留出的寬闊的“洞口”，它真的很有效的緩解了街角進入建筑的壓力。”

聶耳廣場公廁 ?Julia Zhu

高郵路公廁 ?呂凝玨

烏中公廁??呂凝玨

在問到建筑師做完這個項目對公廁改造有些什么想法上的轉變時，張子岳說，“我們覺得烏中公廁作為一種市政設施，功能性的限制比較大，有時自身的環境條件也不是很好。相反，非功能性的空間好像可以做更多的事情，比如營造更好的公共空間體驗和合理的動線等等。所以功能本身不是最重要的，我們也在想象如果是處理菜市場、變電站、通風塔這些基礎設施的時候可以做什么。在這個線索里看公廁可能更有現實意義。”

女廁入口的天井改造為庭院花園 ?肖瀟

烏中公廁的空間折疊了多種功能 ?肖瀟

03 無關“網紅”的善良

這個項目從方案征集開始就收獲了大量的關注，特別是在實施方案公布后，很多媒體已經開始著手進行采編。面對項目自帶流量的地段優勢，熱氣建筑并不想主動追求網紅和曝光。

烏中公廁外觀 ?肖瀟

“烏中公廁與網紅公廁有很大的距離，當然如果項目完成后獲得了網紅公廁的評價這是評論者的事，我們主觀上是希望避免的。”張子岳和袁燁這兩個純粹而善良的年輕人在整個設計建造過程中有意識地引導從而避免所謂的網紅風格。“它只是一座城市中的公共廁所，任何人進入的時候不需要帶有其他的負擔和距離。網紅會讓體驗變得緊張，繼而乏味，我想這最起碼是基礎設施需要避免的事情。”

不同人群都能不帶負擔地使用這一空間 ?呂凝玨

其實在這樣的地方，無論你做成什么樣都有很大的幾率會成為網紅。建筑師也感嘆道，“我們觀察過一些同行朋友在較遠的郊區完成的公廁項目，完成的都非常出色，可是并沒有獲得如此多的關注。但是這些項目并沒有因為缺乏關注而停止，因為它關乎更多人的民生福祉。”

就像烏中公廁的改造更新一樣，比起走馬觀花的游客，獲益最多的也許還是轄區內的百名環衛工人。建筑師特意在上樓去休息室的入口和垃圾站之間加了一面本不必要的墻，就是為了讓每天經過的工人們不用再踏著垃圾留下的污漬上樓。終于啊，在這個偌大的城市有了一處體面的容身之所，真好。

廁所二層的環衛工人休息區在改造后，有了更好的光線與空間體驗??肖瀟

建筑師加出了一面本不需要的墻，區隔開了工作和休息的場域，為環衛工人增添了一份體面 ?呂凝玨

一言一吾i-Talk??熱氣建筑

I=一言一吾i-Talk

R=熱氣建筑主創建筑師袁燁/張子岳

I：請推薦幾個對該項目有啟發的改造案例。

R：如果談設計的感覺的話，上海中心城區的一系列小的微更新改造給我們很多的啟發。它們都是由很優秀的建筑師完成的改造，有的是一段雨棚，有的是一截圍墻，都是在努力用一些新的方式營造和環境協調的結果。所以我們也沒有因為公廁在風貌區內就做成仿古的風格。競賽時確實有人是這么做的，但是評委和專家們顯然認同了要做“新”事物的價值取向。

I：您認為目前城市更新最重要的是什么？您的態度是什么？

R：非常重要的一個點，就是如何平衡專業意見與公眾參與、如何使公眾能夠參與進來。如果是私人宅邸的設計，這個問題好像就可以被拋到腦后了，但我們覺得這一定是一個非常重要、但還不知如何操作的問題。完全依仗建設單位與建筑師的道德、還是事無巨細的通過專業評審委員會做出決定？公眾是如何組成的？如何聽取、選擇他們的想法？現在面對公共項目時，建筑師的決斷是高效的，但你永遠無法保證所有的決定都是正確的，我們總要想辦法聽到別人的意見。